今天從六龜內觀中心被放出來了，為期12天，扣掉第一天報到和最後一天報離，中間有完整的十天。這是一個非常難得的經驗，先和大家分享，有興趣的可以去試試看，不論是不是想要達成什麼效果，光是體驗十天如同出家人的出世生活，就是十分有趣的經驗了。
六龜內觀中心集體共修用的靜修堂
可以先看看台灣內觀中心的介紹，有內觀法的起源、傳承介紹，以及課程須知，開課日程表等等。http://www.udaya.dhamma.org/
知道這個內觀課程已經有幾年的時間了，但要挪出完整的十天，在有工作時真的很難達成。而想參加這個課程其實沒有什麼功利性的目的，我沒有想要成道，也沒有想要增進什麼能力或解決什麼問題，很純粹的，我只是覺得關在一個地方十天，完全禁語、不和人四目交接、不做任何肢體接觸、吃素、嚴格遵守作息，就算沒有任何課程也已經夠好玩的了。這跟我想試試看坐牢的滋味是來自同一種好奇心。
再後來，因為帶團去不丹，對佛教（包括藏傳）做過一點功課，對佛陀所發現的解脫之道有一些我個人的獨特理解和批判，想把自己的體悟和佛陀的體悟做一些比對，但我知道在做為組織性宗教體系下的東西已經被加油添醋，有太多有的沒的紀律、規定、邏輯，都是我毫無興趣的，那些都和真理無關。在這個前提下，「內觀法」號稱保留了當時佛陀所傳最完整純淨的法門，是他當時在菩提樹下完全覺悟採行的法門，是「佛法」，而不是後世所詮釋塑造的「佛教」，這更讓我想一窺究竟。
去年準備從旅行社離職時，就已經排定了要參加這個課程，報名時還發生小插曲，從網路上填寫的報名表中有一連串的問題，其中問到是否有學習過任何靜坐、禪修，或任何身心靈療法的經驗，我填上了凱龍能量治療的學習經驗，承辦人員回覆說根據他們判斷，這個療法和內觀不相容，我必須承諾在課程期間停止練習，才能接受我的報名。ok啊，凱龍根本平常也不用練什麼功，何難之有？如此我才順利報上課程。
課程位在六龜山裡，我從台南出發開了一個小時的車才到，時間是下午，報到地點是一個鐵皮屋，填寫一些資料，交出手機和貴重物品給法工集中保管，就被一位負責男眾生活管理的事務長（男塾塾長？江田島平八！）分配到寮房，那是一間大約3～4坪大的有衛浴套房，兩張床，到餐廳領了枕頭、枕頭套、毯子、被套、床單等，就等候著晚餐和晚間課程來臨。
男塾
我進到寮房時，其中一張床位上已經放了行李，我把我的物品安置在我被分配好的床位時，我的室友出現了，是一個法國人，Alexandre Bulcourt，中文名字叫布老虎，因為他的姓Bulcourt諧音取布，加上生肖屬虎，所以命了這樣一個既威猛又有點惡搞的中文名。他大我一歲，但以西方人的標準來看他保養得甚好，當我知道他的生肖時，實在很難判斷他到底是38歲還是26歲。當天只小聊了一下，知道他因為擔任企業顧問，待過好幾個國家，四年前去到中國，學會了說中文，娶了中國新娘，原先住在北京，目前定居在上海。這趟來台灣安排了20天假期，先從台北開始，沿著東海岸一路騎單車加上火車，最後抵達台南，再來到六龜內觀中心。
他因為這趟旅程深深愛上了台灣，深切體驗到台灣人和中國人的巨大差異，他認為中國在文化大革命之後，人人只想著為生存而鬥爭，所有人性美好的一面已消失殆盡。他直言在中國幾年，著實見識了一些非常令人沮喪的人性醜惡面。而來到台灣之後，處處都是善良而真誠的人，總是無條件地幫助他一個外國人，讓他感受到十足的溫暖。他認為台灣的大城市乏善可陳，並不美麗，但東部的絕美景色讓他十分驚艷，他下次還要去墾丁潛水、要從東部健行橫貫到阿里山。而台灣的城市裡他最愛台南，窄小的古老街道和獨特的緩慢步調，讓他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氛圍。
當天聊得不多，隨即開始晚餐和課程，接著就進入禁語，往後的整整九天裡完全不做任何互動，我們兩個就像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日日夜夜共處一室而無半點交集，實在太有趣了。
我們這對怨偶的小套房
因為是第一天，晚餐還有簡單的素麵，之後進入正式課程，舊生就必須遵照過午不食的戒律，晚餐只能喝檸檬水，而像我一樣的新生，大概怕適應不了吧，晚餐會提供糙米粉和黑糖，可以加水弄成像麵茶一樣的東西，還有一顆蘋果可以吃。
中心的作息如下：
4:00~4:30 起床、盥洗
4:30~6:30 至靜修堂集體靜坐或在寮房靜坐，2小時
6:30~8:00 早餐、休息
8:00~9:00 至靜修堂集體共修，1小時
9:00~11:00 依老師指示至靜修堂集體靜坐或在寮房靜坐，2小時
11:00~13:00 午餐、休息
13:00~14:30 至靜修堂集體靜坐或在寮房靜坐，1.5小時
14:30~15:30 至靜修堂集體共修，1小時
15:30~17:00 依老師指示至靜修堂集體靜坐或在寮房靜坐，1.5小時
17:00~18:00 晚餐、休息
18:00~19:00 至靜修堂集體共修，1小時
19:00~20:30 聽葛印卡老師錄音帶的開示，約1~1.5小時
20:30~21:00 聽完錄音帶後集體共修至21:00，約0.5~1小時
21:00~21:30 就寢
看到沒多恐怖的作息，每天早上四點就敲鐘起床，整天靜坐的時段加起來將近11個小時，晚上九點到九點半就得關燈就寢，我這個夜貓子怎辦？說真的，我每天晚上都無法早睡，總要翻來覆去好幾個小時，一來大概是因為時間太早，二來可能是因為床板太窄太硬，而我又真的每天四點就起床，算算每天都睡不到三、四個小時，不過奇怪的是我白天時完全沒有任何睏意，沒有在任何一個靜坐時段或是晚上開示很多人度估時打過瞌睡，不知道是因為內觀的效果還是因為吃全素使得身體較為清淨，其中因果仍有待驗證。
除了每天三個時段各一小時於靜修堂共修時以外，男女膳宿都完全分開，透過這樣的設計，使得修習內觀法的先決條件：持戒，得以較容易達成，所有修習內觀的學員都必須遵守五戒：不殺生、不偷盜、不淫邪、不妄語、不飲酒（包括抽煙、吸毒等），因為吃素、貴重物品統統集中保管、男女膳宿分隔、禁語、禁菸酒，在設計上已經讓犯這五戒的機會先天性地被避免掉了，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不易達成的戒律（特別是不妄語），在這個封閉的環境中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這是佛教三無漏學：戒、定、慧中的戒。
另外一個重要的設計是完全不收費，所有的學員必須體認到，在課程期間，你就像出家人一樣是被供養的，也就是說沒有什麼東西是「你」的，你吃的飯、睡的房間、上課的學費，統統都不是你出錢的，你沒有擁有任何東西，一來降低虛假偏執的自我意識，二來也不會有那種出錢是大爺的心態，而對膳宿產生抱怨嗔恨的心態。
至於內觀法如何進行？其實要學太簡單了，用不到十天，我幾分鐘就可以教會你。首先觀察自己的呼吸，不要去調息、不要控制呼吸深淺頻率，而是如實觀察原本自然的呼吸，這是戒、定、慧中的定，讓你紛亂的思慮透過專注呼吸而寧定下來，在這個課程中花了三天時間做這件事，是的，每天11個小時靜坐連續三天，就只是純粹觀察自己的呼吸，感受氣流流過上唇人中部位，通過鼻孔，可能是左鼻孔或右鼻孔或雙孔齊進，可能是快的慢的冷的熱的強烈的微弱的，原本是如何呼吸就保持原來的呼吸，不要去改變它，僅僅只要如實地去觀察它。
這只是準備工作，第四天開始正式修習內觀法，把觀察的範圍縮小到上唇至鼻孔之間，不要管呼吸了，專注去觀察那塊小小的三角地帶裡感覺到什麼，氣流如何拂過皮膚？涼爽？潮濕？麻？癢？脹？痛？酸？刺？跳動？振動？抽動？不論產生任何感受，如實地觀察它。
縮小觀察範圍是為了更加專注，讓知覺變得更敏銳，讓一些原本被意識忽略掉的感受重新被喚起，進入到意識中，簡言之整個練習的重點就是恢復我們完整的知覺。我自己的理解，從知覺心理學上來說，人體佈滿了負責各種感官知覺的感覺受器，如果我們的意識對所有感覺受器每個瞬間回傳的大量訊息都加以處理，很快心智功能就會耗竭，所以大腦會自動過濾掉一些我們認為不重要的刺激，只處理攸關生存的，如果加上我們一直故意地忽略，久而久之它就鈍化了，被消音了，不被允許出現在意識中，而這個練習就是嘗試著把這些知覺重新導入意識。
第一階段是觀息定心，第二階段是縮小觀察範圍鍛鍊覺知，第三階段就是開始把這種覺知帶到身體各處，首先把注意力從那個窄小的三角地帶移到頭頂，依照頭皮、臉部、右肩、手臂、手掌、手指，換到左手，喉嚨、前胸、腹部、後頸、後背、後腰、再依序左右大腿、膝蓋、小腿、腳踝、腳掌、腳趾。從頭慢慢一塊一塊小範圍掃描直到腳底，一開始可能某些區塊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就先把注意力放在那個部位一分鐘，靜待任何感受出現，然後移到下一塊，如果一直沒有任何感覺，那就先跳過，下次掃到時繼續等待。再來可以嘗試從腳到頭練習，然後再做對稱練習，然後如果全身都感受到細微振動後，可以練習快速掃過幾遍，再接著分區塊一處一處慢掃。當一切都很順暢的話，接下來就可以試著往身體內發掘感受。
這個階段的重點，首先是不要去期待任何特定的感受出現，例如想要感受到振動、想要感受到電流，不要對出現的感受有任何期望，也不要對沒有感受感到失望，就只是去觀察它。其次，觀察到感受時，不要對出現的感受喜惡，不要因為出現舒服的感受而覺得貪愛，也不要因為出現不舒服的感受而嗔恨，就只是去觀察它。
這是整個內觀法的精髓所在，為什麼？佛陀認為人的煩惱是來自對存在的偏執，來自對恆久事物的錯誤認知，事實上宇宙萬物只有一個法則，就是無常，所有的物質都是次原子粒子每秒鐘數千萬次的重新生滅，你以為有一個恆定的實體，事實上每秒鐘都是數千萬次的消滅和重生，就像踏入河中的腳，你以為感受的是同一條河流，但每秒鐘都是不同的河水流過，沒有一個片刻你感受到同一個水分子，但你卻認知是同一條河。
先不管次原子粒子這個概念，基本上生滅、無常在理智上並不難接受，但佛陀認為不夠，你必須實際經驗到這個事實，才能真切地體認無常，而內觀法是他領悟出的法門，可以不只是在心智層面上理解，而是直接在身體上經驗。所謂的身體感受就是你的內在實相，唯有從觀察身體感受中才能觀察到實相。
經驗到了以後呢？這如何解脫煩惱呢？佛陀認為許多根深柢固的習性反應是隱藏在潛意識中的，無法由我們的意識經驗中察覺，但這些潛意識的習性反應會表現在身體上，而觀察身體的感受，就等於是觀察到潛意識中的習性反應，接著透過對這些感受的不期待、不貪愛、不嗔恨，去消弭固有的習性反應，藉此清除內心深處的各種不淨雜染，最後達成解脫煩惱。
這個部份上也可以從心理學上理解，如前所述，這種感覺受器回傳的訊息會被大腦主動過濾在意識層次之外，藉此節省心智功能的消耗，但這些神經元訊息不會無端消失，它只是被過濾了，過濾在意識之外，但大腦實際上是有收到訊息的，這會留在潛意識中，而某些長期被忽略的身體感受確實有可能連結到某些不曾被意識察覺的潛意識經驗、制約中，從心理學上來看，從身體感受是否能反推潛意識經驗，儘管有待確認，但並不是說不通的。
但是這整套說法我其實有些地方仍舊存疑，例如，為何身體感受就是內在實相呢？怎麼能說知覺就是實相？事實上很多知覺經驗可能是幻覺，例如某些被截肢的個案仍長期可以感覺到已經被截掉的手臂，這在心理學中有極多被觀察過的個案。
例如，觀察到感受後，必須以平等心去對待，不起貪愛嗔恨之心，因為一切無常，但如何能對事物達到平等心呢？認知上很容易接受無常的概念，但難就難在是不是能夠真正以此心對待世間萬物，這是整個關鍵，但卻沒有任何方法，只能要求以平等心去看待，如果以平等心看待如此容易，也就不用那麼麻煩去練習觀察感受了啊，不是直接用平等心來對待世間萬物就好了嗎？
又例如，如果身體感受透露出的是潛意識經驗的線索，但以平等心去看待這件事是屬於意識範疇的認知能力，那麼以意識去處理潛意識是否可能，這也是一個有待商榷的部份，基本上潛意識就是不受意識控制管轄的部份，這個斷裂如何能夠跨越？其實整個課程中沒有提出解釋，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可能的問題。
講完理智的部份，回到我個人的經驗上來談。
這十天中，我從第一天到最後一天頭腦都沒有平靜過，始終不斷浮現各種對過去的回憶、對未來的想像、各種情色的綺思、無止盡的觀察和思辨。回想過無數過去曾有的情感、友誼、棒球、政治、筆戰、禪修、童年經驗、性經驗、職場經驗，計畫了接下來整理家務的程序、車子保養細節、買帆船的計畫、上課的計畫、台北台南生活時間的分配、財務的管理，最誇張的是我連續幾個晚上睡不著，腦中反覆推演了一套譚崔性能量按摩的療程，訂出各式各樣的細節、工具、音樂，甚至和幾個對象在腦中想像模擬了整套療程的過程，搞得我慾火焚身。我的一生中從來沒有過如此長時間的放空，也從來沒有如此長時間持續不斷大量進行各種心智的活動，仔細想想這十天頭腦運作得十分驚人，處理了如此大量的資訊，而我睡眠如此之少，白天卻毫不疲睏，很有點怪異，而且還很不靈性，根本不像來修行閉關的。
不過講到來修行這件事，我其實觀察到很多其他學員的行為舉止，有些人整天就是擺出一副仙風道骨，很有慧根的樣子，有些人進到靜修堂就一副虔誠教徒的樣子，端坐頂禮甚至俯身膜拜，即使晚上聽開示時，葛印卡老師一直重複佛陀對於創立宗派、發展信徒這件事毫無興趣，他只是懷抱慈悲心要把自己所領悟的離苦得樂的法門讓更多人知道，對佛的敬意不是在佛陀這個人本身，而是他擁有的特質，但無論如何強調，我總是看到有人持續地做一些傳統佛教徒會做的「禮儀」，似乎那樣才是個稱職的門徒。
舉個例子來說，葛印卡老師在晚間開示時間透過錄音帶講述內觀佛法的意義最後，都會用巴利文唱頌重複的三個詞，意思是祝福之類的，在佛陀當時，若門徒心有所感，則會呼應、感嘆重複三次Sadhu，類似同感、善哉的意思，但開示時也有講到，現在有些門徒會仿效當時的情境，也會重複三次，然後俯身膜拜表達敬意，葛印卡強調，這並不是一種禮儀，並不需要看到某些人做就跟著做。在我看來，當我們聽到三句聽不懂的字詞，然後跟著錄音帶裡的群眾用很不自然的緩慢音調念頌三次Sadhu，根本就是很矯情的一件事，接著膜拜更是不知所謂，我從頭到尾沒有跟著念頌過、膜拜過，但整個大廳裡也就只有我沒跟著這樣做，一開始從很多人的肢體語言裡看得出來，開示結束時根本不知道或不覺得該膜拜，只是因為看著其他人做，而下意識跟著做，或覺得不做似乎不敬，到後來就成為一種虛禮了。
葛印卡 Goenka
我覺得這真是一件非常弔詭的事，當我們為了擺脫習性反應等制約尋求解脫來到這裡，卻又陷入另一種習性反應裡，然後絲毫不自覺，這樣又能夠有多少效果呢？無論是對佛陀懷抱敬意，或是對協助成就這一切學習的相關人等感恩，其實都不需要透過頂禮膜拜這樣的形式來表達。
另外還有一個特殊的經驗，從第四還是第五天開始，也就是正式獲傳授內觀法後，每天共修的三個時段各一小時靜坐中，都必須維持姿勢從頭到尾不動、眼睛不睜開、手不放開，表示有所決心要真正投入內觀的修習。據說佛陀在菩提樹下成道的那一晚，他先以極大的決心許願，在沒有真正完全覺悟解脫之前，他不再改變姿勢，一直維持到開悟。這其實是很驚人的一種決心，如果你試過，要盤腿坐著維持不動，15分鐘就會開始酸麻，接著會變成難以忍受的劇痛，不要說等開悟不知道要等多久了，一開始端坐半小時就覺得彷彿經過了一世紀之久，何況之後的每一分鐘都比前一分鐘要越來越漫長，後面的半小時似乎將會持續到永無止盡。
這時候我要開始懷疑我某個前世應該是某種專業的靜坐人士，在頭兩次共修靜坐的痛苦後，第三次我突然領悟了靜坐不動的奧義，心念一旦進入禪定狀態，即使頭腦持續在胡思亂想（好像有點怪齁，胡思亂想的禪定狀態？），我盤起的兩條腿卻再也不會感受到疼痛，而像完全消失一般，這沒什麼，大概就是完全麻掉了或被頭腦刻意忽視了，有趣的是靜坐時間一到，解除禪定狀態後，一秒鐘馬上恢復知覺，我馬上可以起身走動，完全沒有剛坐完一小時的任何跡象。我不知道有沒有研究人體生理學的專業人士可以解釋一下，畢竟肢體固定屈在那邊一小時，儘管有可能不感受到痛，但血液循環被阻和神經壓迫是仍舊持續在發生的，為什麼可以馬上恢復知覺及行動能力而完全沒有糾結了整整一小時的感覺呢？據我偷偷睜開眼睛觀察四周環境，周圍的人多半可以持續到後半段，然後開始扭扭捏捏地晃動扭曲，結束後也絕少人能馬上站起行動無礙，就連我們的男塾塾長，應該也是專業的靜坐人士了，我也常看到他一跛一跛的起身。這是另一個還沒有尋求解釋的特殊體驗。
好的，儘管我在靜坐中經常不專心，但還是有稍微遵照指示集中意念照順序將身體各部位一遍一遍掃過，在還沒上內觀之前，我其實就有在練習對身體感受的覺知，這在身心靈領域是經常被強調的，所以我不太覺得這是新技巧，因此一開始我就幾乎都可以感受到全身各處的微細感受，不全然是振動，也不一定要是振動，甚至到後來往身體內覺察時，我也幾乎立刻感受到內臟、骨骼，甚至腦組織的細微感受，當然，我並不十分確定那是真正的生理知覺或是心理幻覺。又比如在快速掃過全身時，我可以清楚感受到當注意力順暢地移動時，移到哪裡都伴隨著類似雞皮疙瘩的酥麻感，而這在平常我每天晚上使用凱龍白光淨化法時的感覺一模一樣，當白光沖過身體的任一處時，也都會帶起這種酥麻感。這可能是我的一種不良習慣，一旦我太快進入某種新領域或新方法後，我很容易就失去探究的興趣，自以為已經有足夠的掌握了，這個壞習慣其實一直體現在我很多不同領域的學習中，至今尚未根除。
所以我想要我專心練習應該沒那麼難，只是內觀法真要說起來實在太簡單，但真正要能夠有所成就顯然需要日積月累持續的練習，而我的興趣並不在成道與否，只是想要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而已。當我以為我知道了，就開始分心想些有的沒的了。
不過我的胡思亂想其實還有另一種可能，也就是當開始觀察身體細微的感受時，這些感受的確牽動了擺在潛意識裡的某些東西，於是以胡思亂想的方式呈現在意識中，這是蠻可能的，否則怎會出現大量的與性相關的胡思亂想？只是那又如何呢？意識和潛意識仍舊有道鴻溝，如果要從意識中的素材去反推潛意識，那不就又落入佛洛伊德式的夢的解析法嗎？除此之外又能如何？
內觀進行九天後，在第十天早上解除禁語、發還保管的事物，為隔天離開回到塵世中做一種緩衝，整個設計非常人性化非常工具理性，顯然是經過完整思慮的設計，發展得很成熟。
最後一天離開園區前，清晨會做最後一次集體靜坐，提醒大家捐獻的好處，然後分組分配工作整理環境，然後就可以解散回家了。
綜觀整個經驗，我發現內觀法對我而言雖然已經沒有那麼大的好奇，也或者是我這個懷疑論者沒有那麼大的慧根，但我仍舊會抽空練習，也許持續下去會有什麼奇妙的進展也說不定，最重要的是這12天經驗，遠離塵世，確實體現了身為一個出家人的生活方式，這對我是最有趣的一件事，不過最大的挑戰不是禁語，幾天不說話根本不是什麼難事，反而是確實地維持著像坐牢或出家一樣的規律作息還蠻奇妙的，而且不抽煙這件事對我也完完全全沒有差別，證實了我的確沒有生理上的成癮。
如果有人對內觀有興趣，我其實蠻推薦去的，反正不用花錢只要花時間，而且經過這麼多年來的用功，我其實已經沒有什麼煩惱需要解脫，所以尋求一個解脫法門對我來說沒有那麼大的驅動力，但或許會適合你也說不定，因為的的確確有無數人從內觀法中獲益，有空的話，騰出十天的時間，體驗一下這種特殊的生活方式，學習這種自2500年前佛陀由印度傳統中重新發現的覺悟法門，或許能改變整個生命的走向也說不定。
以上，報告完畢。
附註一：標題用十日談實在太貼切了，實在非常符合我的情色綺思幻想。
附註二：這幾天的頭腦運動有成，寫那麼多字其實沒花什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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